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贞节牌坊案

明洪武年间,太祖朱笔一落,倡导全国各地批建贞节牌坊,彰表贞洁事迹,不少寡妇人家跃跃欲试,纷纷以立贞节牌坊为荣,在这么一个年代就发生了一起关于贞节牌坊的命案。

南宁府上一户王姓的大富人家儿子去世多年,儿媳孙氏在丈夫死后誓不改嫁,到后来思念过度,甚至米粮不吃,滴水不沾,没几天就把自己活活饿死了。

婆家人哭诉着孙氏的事迹,求当今圣上给儿媳立个贞节牌坊,按照惯例立贞节牌坊时要先验尸,不然明明是被毒死被杀害的,也要胡说一通,这个年代虽说推崇女性贞洁,但朝廷也不是傻子,遂派南宁知府到王家查看一番。

时任南宁知府的范顾之接到此案,连忙带仵作和几名衙役来到了案发现场,此时王家众人纷纷围在房间门口哭泣着,范顾之见状赶忙叫衙役驱散众人,随后就见屋里床上侧躺着一个早就断气的女人。

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,可唯独这死者身上却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,这味道并非尸臭,反倒像一个人很久没洗澡散发出来的体臭,一个如此不干净的人的房间却是整洁的不像话,范顾之扭头沉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
身后站着的一个老妇人闻言,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:“哎呀我可怜的儿媳啊,大人你有所不知,我儿媳的确好些个天没洗澡了,下人们担心她出事就天天过来打扫一下,饭菜我们也经常来送,可她就跟魔怔了一般根本什么都不吃。”

范顾之闻言点了点头,经仵作查验一番,孙氏的确是饿死的不假,但很快的范顾之又发现一个问题,孙氏仅穿了一层外衣,而里衣却是不见踪影,不过此时死因已经查清,范顾之便也不再多说,将此事记录在案牍之上便准备到圣上那边说明情况。

然而正当他准备动身前往的时候,师爷刘秦川从外匆匆赶来拦住了范顾之的去路,见其一副要离开的模样,刘秦川也顾不得喘气忙说道:“这事儿先不要急,立贞节牌坊毕竟不是小事,我觉得此案没这么简单。”

范顾之皱眉,当时仵作已然查清,孙氏的确是饿死的,并非他杀,怎还会有蹊跷?

见范顾之有疑问,刘秦川也不再拐弯抹角说道:“有主动饿死,亦有被动饿死,大人你刚到任不久,也许对南宁府上的事情不太了解,孙氏的丈夫王查南是在三年前寻欢作乐时猝死的,不仅如此,王查南生前妻妾成群,对孙氏这个正妻态度十分恶劣,而婆家更是助纣为虐,试问如此狠心的男人,孙氏在他死后为何还甘愿为其守寡呢?所以大人我认为此事定有蹊跷。”

听闻师爷刘秦川一席话,范顾之这才琢磨过来,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深深的懊悔,身为知府,他应当做的是抽丝剥茧查明真相,而不是像今天这样,仵作查明死因就定了案。

回想起今日在王府发生的种种,范顾之忽然发觉,今日虽然大家都在哭,可均是只闻哭声不见泪,唯有一个躲在角落里的侍女哭的梨花带雨,想起这一幕,范顾之连忙亲自再到王家寻找那侍女的下落。

一问之下才知那侍女正是随孙氏陪嫁过来的侍女,二人自小关系甚好,情如姐妹,范顾之担心王家有所察觉,也不敢多问,只是说找侍女例常问话罢了。王家老夫人倒也没阻拦,连忙交代下人将那名侍女带来。

须臾,刚刚派出去的下人神情慌张的跑回来弯腰在老夫人耳旁低语了几句,随后就见老夫人脸色一变,手中茶杯一抖便摔落在地。

范顾之见状忙问道:“发生了何事?”

老夫人边哭边摇头道:“真是家门不幸,我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,范大人今日恐怕是见不到那侍女了,就在刚刚她因伤心过度上吊自尽了!”

范顾之闻言大吃一惊,慌忙站起身来,并派身边衙役前去请仵作前来验尸,自己则是先行踏勘现场。

侍女小荷死在了王家柴房之中,脚下扔着一张写满字的纸,似是遗书一般交代了自己与孙氏曾经的过往,以及自己对其思念之情,并交代希望王家能够替自己给父母捎些银两过去,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。

侍女的死亡,让这个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,经仵作查验,侍女亦是主动上吊死亡,并非他人杀害,而范顾之深知此案定有蹊跷,可如今二人死亡皆为自己主动为之,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,一时之间范顾之也不知该如何了。

一天夜里,范顾之正躺在床上难以入眠,忽然家中院门被敲响,打开门一看门外竟是空无一人,而地面上却凭空多出来一个木箱,范顾之打开木箱就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置着几件写满血字的里衣。

随着衣服一件件被展开,一段苦命女人的事迹也渐渐浮现在范顾之的眼前。

五年前,十五岁的孙氏与指腹为婚的丈夫王查南成婚,孙氏貌美如花,温柔似水,王查南享受了几月温柔乡的关怀便渐渐失去了兴趣,不再与孙氏同睡,反而是日日夜夜泡在青楼之中,甚至花了大价钱将几人赎回做了妻妾。

孙氏自是性子软弱,面对丈夫如此行径,也丝毫不敢阻拦,其他妻妾见孙氏好欺负,亦是在背地里暗做手脚,吓得孙氏不敢出屋,一开始王查南见妻妾如此,还会时不时的替孙氏说些好话,可时间一长也就任由几人胡闹去了,王家人更是如此,不仅不帮助孙氏,反而助纣为虐,在他们看来孙氏嫁来一年,一子未出,待在家里也是赔钱货,恨不得孙氏提早识趣离开。

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王查南命该如此,与孙氏成婚的第三年的一个夜晚,王查南在青楼女子的身边猝死。

丈夫死了,另外几个妻妾便没了主心骨,连忙将王查南生前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逃之夭夭了。

而孙氏也以为王查南的死能够让她逃离这片牢笼,哪知却迎来了真正的噩梦。

在那个年代,寡妇家里都以立贞节牌坊为荣,王家更是如此,心想孙氏在儿子生前未生下一儿半女,儿子死后难道还不为儿争一座贞节牌坊吗?遂便想尽各种办法让孙氏自愿死亡,可孙氏求生意志非常的强烈,王查南的死她开心还来不及,又怎愿甘心为其守寡?于是便打算带着侍女小荷一起离开王家。

哪知刚出门没多久便被王家人抓了回来,并将孙氏关入柴房之中,任凭孙氏如何拍打喊叫,都无人敢前来放她出去。

王家有个名叫张齐的下人,一早就惦记孙氏的美貌,再加上他在王家多年,对王家的路甚是熟悉,一天夜里见柴房无人看守,便偷偷摸摸从房顶跳了进去,见孙氏正靠在墙角哭泣,便要扑过去侵犯。

孙氏见状慌忙大喊救命,可深更半夜,又是王家如此偏僻的柴房,根本不会有人注意,再加上她几日未食,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,此时孙氏已然无法阻拦,便硬着头破与张齐行了好事。

不过张齐也不是自私之人,见孙氏从了自己,张齐便在其耳边低声说道:“你若乖乖听从于我,我便每晚这个时候带着吃食来找你,保你饿不死,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带你出去。”

孙氏一想也是,自己现在在王家无依无靠,王家人不是想立贞节牌坊吗?她孙氏还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,想到这里,面对张齐的请求,孙氏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。

可好景不长,天下无不透风的墙,一日王家另一个下人夜里出来小解,不料却听到一阵咿呀喊叫之声,寻声而去,发现这声音竟是从柴房里传来的,他连忙好奇的顺着门缝看去,竟然看到孙氏正与张齐做那种事,转身便跑到老夫人房中汇报了情况。

老夫人听闻此事,大怒摔碎茶杯,赶忙亲自前往捉拿奸夫淫妇,并秘密命人将张齐腿打断扔到了乱坟岗上,此次事件知道的不过几人,在老夫人冷言威胁之下,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去的。

另一边小荷同样被王家人关押了起来,她自小跟随孙氏长大,也懂得些人情世故,见看守她的是一个年轻小伙,便主动拿出钱财并诱其放她出去,不过小荷担心被发现,每日都会在深夜出动,偷偷给孙氏送饭吃,然而此时孙氏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,便割破手指,用血在衣服上书写下王家种种的恶事,并将血字衣交付给了小荷,希望小荷能够带着这衣服交给官府,好治王家人的罪。

字迹到这里就结束了,一句“蔷薇花虽死,但却留红在”不禁看得范顾之流下了泪水,难怪孙氏身上发臭,房间却干干净净;难怪孙氏死时仅穿着一身外衣,里衣却消失不见,如今范顾之看到里面的故事,这才明白过来,第二天天还未亮,衙门便派人到王家将所有犯事之人均拘到衙门中来。

然而面对范顾之的审问,王家人竟是一个个闭口不言,并不承认自己所犯下的行径,范顾之不怒自威,一阵惊堂木拍下喝道:“把证人带上来。”

须臾一身穿粗布麻衣,柱双拐的男人缓缓来到大堂之上,范顾之问道:“堂下何人?”

男人微微屈身道:“回大人,小人张齐。”

“好,我问你,孙氏的死是否和王家人有关?”范顾之问道。

张齐点头道:“正是,王家人为了求得贞洁牌坊,不惜将孙氏活活饿死,大人,那件血衣便是最好的证据。”

王老夫人闻言,竟是口吐鲜血,扭头指着张齐大骂道:“卑贱小人,你不守信用!终究还是我心太善留下了活口!”

事已至此,王家人不得不在大堂之上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罪行。

至于张齐为何会出现在衙门?时间还要倒回到昨晚,范顾之看完血衣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思,按照血衣上所说,这最重要的证据应当是交给了侍女小荷,可如今小荷已然死亡,那又是谁...范顾之又看了一遍血衣上的内容,不禁将目标转移到了腿断但未死的张齐身上。

张齐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,如今张齐腿断,还在不久前将衣服送到他的门口来,想必并没有走远,遂派衙役到附近寻找,果然发现了张齐身影。

在张齐的交代下,范顾之才知,原来在他被丢进乱坟岗之后,再次返回王家附近,直至孙氏死亡,他才又趁乱进入见到了侍女小荷,而小荷亦是知道王家罪行的其中一人,定逃不过一死,便将孙氏留下来的证据交给了张齐,希望张齐能够替孙氏报仇。

此后小荷在王家人的逼迫下上吊自尽,那封遗书也是在王家人的操控下写下来的。

至此孙氏饿死一案终了结,根据大明律法,王家人强行饿死孙氏,欺骗朝廷,又逼迫侍女小荷致死,罪加一等,加上王家老夫人在内,共犯人数高达八人,其中有三人事关谋杀孙氏,欺骗朝廷,当绞;另外几人事关威逼侍女小荷致死,纷纷杖责一百。

案后感言:封建时期的贞节牌坊,是用来表彰女性从一而终的门楼,更是代表着那段时期被剥夺生命,剥夺自由,剥夺青春的女人的历史。

文中王氏一家恶毒至极,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害死孙氏、小荷二人,女人何苦难为女人?

这篇文章告诉我们,生活在现代社会,无论男女在成婚前都要擦亮自己的双眼,这一生可以不追求大富大贵,但要保证自己嫁对人,娶对人,以免遭受不必要的伤害。

汇秀藏书阁  2024-05-08  阅读量:16